當「白雪公主」嫁給「白馬王子」之後 ~      結婚十週年紀念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自十年前結束愛情長跑,毫不猶豫的走進婚姻,接著辭去工作,一心配合老公出國讀書計劃,想要模仿童話故事中所說的:王子和公主結婚之後,永遠過著幸福、快樂的日子。

未料,當我也學「公主隨王子騎著白馬而去」的情節,和我的他搭乘七四七班機來到美國。一個不小心,實踐了「永浴愛河」的下半句「早生貴子」,加上不久又響應政府大力提倡「兩個孩子恰恰好」的口號後,我的生活全面改寫。

從一個對婚姻充滿羅曼蒂克期待的女孩,頓時跌入了現實生活中,成了「家裡蹲托兒所」的免費老媽子,每天玩追逐遊戲。婚前是老公追我,現在是我「追」兒子們,從此淪陷在「你丟我撿」、「你穿(吃)我洗」的生活之中不能自持。

真正是「家有小兄弟,淘氣又頑皮;追、趕、跑、跳、碰,累死老娘親」。不記得是誰告訴我的:「孩子小還好,鬥得只是『體力』;將來長大之後,要鬥的是『智力』,才累人呢!」想想,苦日子還在後頭。

每天生活在「生一個老十歲,生兩個老二十」的恐懼中,深怕鬥來鬥去,鬥跨的只是自己的臉皮。

 

回想當年,看看現在,不由地更加思念起婚前的好日子~~

自幼家境中上,打從我出生到出嫁,家中都有傭人打理一切,家事從不必我費心,正因為母親什麼事也不必做,我也就順理成章的什麼事也不會做,名副其實的當一位茶來伸手、飯來張口的大小姐。

我對家事觀念是:
「開門七件事,既與我不相識,我也就不必知道他們放在哪裡?」
「桌上的肉,反正已煮熟,那就更不必分得清它們是鴨還是雞。」

我的五穀不分,家禽不識,一直是父親茶餘飯後的笑料。儘管老爸最有興趣的兩件事之一,就是「做菜」。每個星期天一大早,親自上菜場買菜,回來之後,繫上圍裙,捲起袖子當大廚,歐巴桑當副手,中午非弄出滿滿一桌(酒席圓桌)的菜不甘休。

但是,老爸做菜歸做菜、笑我歸笑我、放心歸放心,決不混淆。所有的本領一點也不教我,他的理論是:後半輩子有得做,現在能舒服一點,就舒服一點吧!

而我,就如同拿了特赦令牌一般,坐穩了我大小姐的寶座,謹遵「大小姐遠庖廚」的指令,絕不逾雷池一步。

十九歲那年,在同學家的家庭舞會中,認識了「英俊稍傻」的他。當晚的感覺是:哇哦!遇見「舞林高手」了!所以,對他的「善舞」並不陌生;至於他的另一項才藝--「能歌」,倒是在婚後才發揚光大的。

對他引以自豪的嗓子,我不敢任意批評,但我敢說的是:他的記詞的工夫差矣!從「開張」至今,還沒有一首歌唱得全。每首歌都是音調記個大概,歌詞只會前幾句,然後就發揮他的專長--編詞、編曲,外加主唱。

 

有一回,他以一首中國藝術歌曲,來描寫我倆現在的身價:

只見他擺出義大利男高音的架勢,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唱出,他真正的心聲~

「我--是那--醇酒--
     越--陳--越--香」;
「妳--是那--蘋果--」

 

我一聽,真不錯。「蘋」與我的名字的「平」同音,蘋果漂亮又營養,且有「平安」之意;
想得正得意,下一句慢吞吞地,唱出來了--

「越--放--越--爛--」

 

真是氣得我七竅生煙,想棄圍裙而去。

想想,嫁給他十年,從大小姐變成了老媽子不說,身價又被貶成「爛蘋果」,真是是可忍,孰不可忍?

心有不甘之餘,也想唱首歌來洩憤,無奈什麼歌也不會唱,只有唱著兒歌--「青春舞曲」,來哀悼我在洗衣、燒飯之中,逝去的十年青春

 

由於我在一年之內,就把結婚、辭職、出國、懷孕、生子,幾件人生大事都給辦妥了,在「太太怎麼當」尚未搞清楚之際,又出國當了媽媽,加上對家事一竅不通,生活真如打散了的拼圖,失了秩序。

在老公找到第一個工作、我生了第二個兒子之後,每到傍晚,我的忍耐力到達極限,兩個兒子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,我就會眼觀四面(看看車子回來沒),耳聽八方(聽聽有無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),如果都沒有,我就暗自傷心的哼著「望你早歸」,來排遣等待的時光........

 

每當老公一回來,我就十五個水桶一起落了地,滿心歡喜,外加鬆一口氣。

可憐的老公,有時會說:「唉!每天打『一個半』工,剛打完全工(上班),就趕回來打半工(帶小孩)。」但當他精神好時,會唱著他改寫過的「雨中即景」進門,來安慰在家奮戰了一天的我。

在當時,他自編自唱的那段:「叭--叭啦--叭啦,親愛的~~」的確豐富、安慰了我那段單調的主婦生涯。

時光荏苒,歲月如梭,孩子們漸漸長大,老公已從大公司換成了小公司,情形可改觀了,從「早去早回」,變成了「早去晚歸」;而我也逐漸脫離了「鬥力」的日子,邁向「鬥智」的未來~~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 

(美國紐罕普什爾州 那休亞)

11/23/1994     投稿世界日報

 

歌曲:婚姻即景  ~ 結婚十週年紀念       • 任毓平   11/1994

作詞:張老公長漢      任老婆毓平

改編自王夢麟的雨中即景


 

嘩  嘩啦  嘩啦!洗菜了  頭痛時間又到了!

兵  兵砰  兵砰!打架了  兩個小鬼又在打鬧(你勸也勸不了)

哇  哇啦  哇啦!又哭了  這場戰爭何時能了?

無奈何望著天,嘆嘆氣把頭搖!

我從來沒想過,當媽媽這麼辛苦!

親愛的老公呀!快快回來救我!

 

叭  叭啦  叭啦!親愛的,我已下班回來了!

鈴  鈴噹  鈴噹!快開門,你的救兵來報到(妳有錢也請不到)

達  達令  達令!別煩惱,大小事全包在我身上!

有我在別擔心,一切包你滿意!

只要妳不囉嗦,什麼事都好說!

除了不生小孩,什麼事我都能做!

 

(男:哈! 哈!) 叭  叭啦  叭啦!親愛的,我已下班回來了!

(女:怕! 怕!) 無奈何,望著天,嘆嘆氣把頭搖!


 

哐  哐啷  哐啷!炒菜了,山珍海味已做好,

窸  窸窣  窸窣!做功課,中英文都需要我的指導(快變成萬能了)

叮  叮咚  叮咚!彈琴了,小孩的功課都已做完。

老公呀沒回來,飯菜都已涼了!

洗衣、拖地、燒飯,已經難不倒我,

足球、游泳、彈琴,全要靠我接送!


 

叭  叭啦  叭啦!黃臉婆,我已下班回來了,

鈴  鈴噹  鈴噹!快開門,快把我拖鞋拿出來(外帶做搓搓腳)

太  太太  太太!動作快,再把茶快點端過來。

看電腦一整天,眼睛快要瞎了!

我賺錢不容易,屁股已經麻了,

小鬼們別吵鬧,快點滾去睡覺!

 

(男:哈! 哈!) 叭  叭啦  叭啦!黃臉婆,我已下班回來了!

(女:怕! 怕!) 無奈何,望著天,嘆嘆氣把頭搖!

 

(1994年美國紐罕普什爾州 那休亞)

 


 

Yuping Ren
   難忘的晚餐         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       

一晃眼,兒子威威已滿兩足歲,經過七百多個日子,日夜細心的呵護,如今已是個健康、活潑的胖小伙了。

由於我一直捨不得給人看護,所以威威很黏我。他整整佔據了我兩年的時光,我無暇做任何事情,每天睜開眼,光忙著陪他、教他,夜裡就已累壞了。如今,他不再像嬰兒期與學步期,需要我亦步亦趨的抱著、跟著。

所以,心中有個夢 -- 想單獨與老公,以婚前談戀愛的心情,共進一次羅曼蒂克的晚餐。

來美兩年多,聽說美國小夫妻,無論生活再拮据,每個月的預算中,一定有項 -- 保姆費,讓夫妻兩人在忙了數週之後,能單獨相處,彼此溝通一下,讓生活有個調劑、緩衝的時間。

由於婚後,一直沒有機會跟老公單獨出去吃飯,所以我認為應該學他們,使單調的生活賦予變化。讓我這個純家庭主婦,暫時遠離奶瓶、尿布,擁有一點自己的時間,安靜片刻,也趁此難得的機會,可以稍微打扮一下。

不想每次都是三個人一起外出吃飯,威威一會兒打翻這個,一會兒弄髒那個,吃餐飯像打仗似的,搞得我恨不得想將食物一口吞進了事,只求快速解決,趕快清理戰場回家。食不知味不說,還常常弄得怒火中燒,破壞了原本想在外進餐,以調劑生活的美意。

儘管全家一起吃飯,有另一番樂趣,但我期盼的是一餐 :不慌不忙、心無旁騖的晚餐。

經過兩年的攻讀,老公終於在去年(1986年)12月拿到碩士電腦學位,又順利在麻州迪吉多總公司,找到一份差事。隨他搬家至此,人生地不熟,熬過了漫長的冬季,盼到了春暖花開;忙完了看減價單買傢俱的日子,終於有了個稍具規模的家。

心安之餘,我常常暗示老公,要求他和我共進晚餐。但他總以初次上班,身心俱疲,及找人看威威太可憐為由來拒絕我。匆匆四個多月過去,我看暗的行不通,乾脆來明的,指明五月三十日,這個「黃道吉週末」共赴晚餐。

果然,這天風和日麗、陽光和煦,溫暖的微風,吹得我心酥酥的,暗自高興著,心想:今天非完成我小小的心願不可!

整個下午,他迷他的籃球賽,我按下心刺十字繡(這也是因他太忙,自己安排的娛樂),兒子就只好周旋在看球的爸爸,與刺繡的媽媽之間。我心想:反正你也跑不掉,就讓你慢慢磨吧!

六點十分,球賽結束,他說他要洗澡,我也趕緊換上素花白襯衫,配上婚前最鍾意的紫花長窄裙,以示身材未變形,戴上珍珠耳環、項鍊,雙腳蹬上三寸粉紫色高跟鞋。

自懷孕迄今,已快三年,不曾穿過如此高的高跟鞋,今天以示慎重,特地找出來穿上;沒想到一雙在球鞋中放任慣的腳,穿上高跟鞋竟然不會走路了。沒辦法,就這樣拉著威威,一拐一扭的上了1975年出廠,已十二年高齡的老爺車。

為了求放心,怕兒子聽不懂英文而認生,我們捨近求遠,特地將威威送至半小時車程,位於曼徹斯特的國雄、貴美家,並趕著買一份禮物帶去,就在等算賬時,一看腕錶,已七點半了。

老公說:「太晚了,我看我們就近解決,三人一起吃吃算了,免得跑那麼遠,我負氣說了一聲:「好嘛!」沒想到,我那呆呆的老公,竟然真的將禮物拿回去放好,就在他轉身的當兒,我的眼淚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。十秒鐘過後,只見他笑笑瞇瞇地轉身回來,說:「還是去吧!」我才破涕為笑,一拐一拐的上了車。

才上高速公路,車子就出了問題。他在路肩停下來,原來久未加水,水箱快燒壞了,打開引擎蓋,加了冷卻液,一陣陣濃濃的煙湧出,老公怕我生氣,口中直唸:「這不能怪我,這不是我的問題.......」

威威在冷氣失靈的車中,熱得滿身大汗,小臉通紅、頭髮全濕,看我倆在車下,也坐不住,想要下車。雖然旁邊急駛的汽車,頻頻呼嘯而過,但我不忍拒絕,只好緊緊拉著他的手,怕他亂跑。

三寸高跟鞋綁在腳上,鞋跟陷在沙中,兒子以我爲圓心,兩人的手臂爲半徑,繞著我一圈圈的跑;眼看太陽染紅了天邊,群星也急於躍上這繽紛的舞台,接續一天的下半場,此時的我,真是百感交集,欲哭無淚。

兩年不曾拋錨的老爺車,湊上三年不曾上腳的高跟鞋,站在高速公路旁,看看盛裝打扮的自己,有點啼笑皆非。心中暗下決定:「今天這餐飯,不吃到口,絕不甘心!

到了國雄家,已八點半了,稍稍交待一下,匆匆去找餐廳。不料,他一出門就說:「這附近我不熟。」於是乎,我們就開車逛大街,四眼觀八方,來來回回地找。

今天,我約法三章,一不吃漢堡,二不吃披薩。找了半天,竟找不到一家像樣的餐廳。後來沒辦法,只好到Mall裏找,最後進了一家點著燭光、昏昏暗暗,看來頗具「羅曼蒂克氣氛」的餐廳,當我們點好菜,已經九點半了。

儘管戀愛談了六年才結婚,但太久不曾像婚前,時常面對面的聊天,似乎一切都需要適應一下,我們東南西北的聊了一下,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威威身上。

想起美國影集「父母兒女」,有一集演媽媽剛生完小兒子,想單獨跟丈夫進餐,就請較大的孩子照看一下,可是當他們到餐廳吃飯時,媽媽老是放心不下小兒子,滿口媽媽經,爸爸受不了的說:「我們今天約法三章,誰也不準提小兒子。」

可是不一會兒,爸爸藉口去洗手間,偷偷打電話回家,小聲的問:「小baby好不好啊?」此時,媽媽也溜來打電話,兩人尷尬遇見,丈夫看見太太,十分不好意思,立即改口氣,假裝打給朋友。掛上電話後,太太問:「我們的小兒子好不好?」

「好⋯⋯」

因此,我也跟老公提議:「今天我們談話,誰也不可提到威威。」可是我發現,不提兒子,彼此之間變得好像沒什麼話好說。

老公一直東張西望,忍不住一直看錶,兩人乾巴巴的坐在那兒,我也覺得挺無趣的。

終於,老公在深思熟慮後,突然很認真的對我說:「好像很晚了,第一次麻煩人家不好意思,威威不知道習不習慣?會不會想睡覺?」此話一出,沒想到兩人竟然默契十足,哐噹一聲,同時站了起來,決定立刻離開,去接威威。

沒想到,這一切真的被國雄說中了。出門前,國雄曾語重心長對我倆說:「婚前的那種感覺,再也找不回來了⋯⋯」我偏偏不信邪的去圓我的心頭夢⋯⋯

準十點半,看到威威和安怡玩得根本忘了我們,才發現父母應學著 -- 放心!

  7/15/1987    投稿世界日報

Yuping Ren